20世纪二三十年代，鲁迅先生创作的杂文可谓独树一帜、无与伦比，其代表作《坟》《热风》《华盖集》等作品，像“标枪”“匕首”直插敌人心脏，具备时代最强音，读起来让人酣畅淋漓。

而在鲁迅之后又出现了一位杂文大家，作家夏衍说他的杂文能够与鲁迅的相媲美，在格律诗的造诣上像天外之星一样璀璨。

这位大家就是鲁迅十二弟子之一的聂绀弩。他出身微末，却才华横溢，是一位立场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。

然而，他放荡不羁、我行我素的性格也是令人侧目，周总理称他为“20世纪最大的自由者”，甚至敢对毛主席评头论足。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？

一、身世曲折，感情丰富

1903年1月28日，聂绀弩出生于湖北京山市的一个封建破落家庭，母亲早逝，父亲持家能力不行，他从小就被过继给不能生育的二叔当儿子，在二婶娘申氏的抚养下长大。

他自小天资聪颖，诗词常常被《大汉报》所采用，有着“聂贤人”的美誉。然而，他并不满足于现状，一心想到外面去看一看、闯一闯。即使养母知道后心情十分矛盾和不舍，将自家心爱的侄女嫁给他，也无法改变他的想法。

新婚之夜，他对娘子说：“娶你是奉父母之命，不是我真的爱你，去外面闯出一番天地，才是我的理想。”

娘子含泪点头同意。没过多久，他便来到养母的后家游说，舅舅觉得他年少成名，应该出去闯荡一番，说不定还会有一番大作为可以光宗耀祖。

外出期间，他加入了国民党，做过国民革命军前敌总指挥司书，到过新加坡、缅甸等地从事报社工作，参加过国共合作的“第一次东征”。1927年，他从苏联回国后结识了相濡以沫的妻子周颖。

周颖当时刚刚考入南京国民党中央党务学校，十七八岁的花季年华，长得花容月貌又识文断字，是许多年轻人追逐的对象。可她眼光很高，对一般人都不感冒，唯独对刚回国不久的聂绀弩心驰神往，爱意浓浓。

只是一直没有表白，将爱意埋藏在心底。

这时，周颖的闺蜜为她介绍了一位赵先生，而赵先生又是聂绀弩的朋友，约会时赵先生总是拉着聂绀弩一起去，殊不知这正中了周颖的下怀。每次周颖都如约而至，风雨无阻，而且和他们相谈甚欢，旁观者以为赵先生才是作陪的。

他们三人这样的关系持续了半年之久，第二个学期回来后，周颖再也忍不住了，拉起聂绀弩就去吃饭。三杯两盏下肚后，周颖终于鼓足了勇气向聂绀弩表白。

能吃到美味佳肴，又能得到美人的青睐，聂绀弩也不管不顾了。家里的夫人也懒得讲，回到房间从书架上拿了一本《灰色马》给赵先生。

原来，这本书里就有姑娘爱上男朋友的朋友的故事情节，赵先生一开始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，可回想起这半年多来的点点滴滴，知道了周颖爱的不是自己，于是成全了他们并给予了深深的祝福。

1929年，他们在南京举办了简单而又幸福的婚礼。抗战爆发后，他们随政府迁到重庆，在这里聂绀弩遇到了一名才华横溢、风华绝代的美女高抗。

两人相处得很好，快要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，可是周颖却成为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。这时，聂绀弩又开始作妖了，他开门见山地向周颖提出离婚请求，得不到同意后他甚至几个月不回家。

然而，周颖也是一个智慧女人，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，反而找到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来配合演戏。但是，令人想不到的是聂绀弩也不生气，还开玩笑地说道：“这个男人我知道，他只是周的面首而已。”

幸运的是，他们之间的感情危机最终以互相谅解而化解于无形，还彼此增进了沟通和理解。

与感情比较起来，聂绀弩的为人处世也是与众不同。在苏联学习期间，他和蒋经国、康泽等人成为同窗。但他并不看好蒋介石，常常发表一些对国民政府不利的文章，多次遭到特务的威胁，幸运的是康泽这个同窗救了他。

面对政见不同的康泽，他没有敬而远之，完全摒弃主义观念，只讲个人感情。1965年，康泽被特赦出狱后，他不顾人们的劝说，还为康泽写书立传。他这种放荡不羁的处事方式，也为他后来不幸的遭遇埋下了伏笔。

后来，周总理听说了聂绀弩的所作所为后，才开玩笑地说他是“20世纪最大的自由者”。

其实，聂绀弩的一生不仅感情丰富，与报社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，早期的他曾创办了《动向》和《海燕》等刊物，也由此得到了影响他一生的文学巨匠鲁迅、丁玲等人的大力支持。

同时，也让他彻底看清了国民党蒋介石的本来面目，所以他的行文风格不符合国民党的要求，常常遭到打压。

1938年，他便和丁玲来到了革命圣地延安，见到了心驰神往的毛主席。那么，见到毛主席后，他们之间又会发生什么有趣的故事呢？

二、放荡不羁，我行我素

1938年2月，聂绀弩和丁玲随西北战地服务团去了山西临汾，可是日军已经拿下了娘子关，有了南下之意，为了安全起见，他们便转战去延安考察。在延安，他们不仅遇到了旧友萧军、田间等人，毛主席和周总理还亲自接见了他们。

在延安考察的日子里，聂绀弩和丁玲经常会参加毛主席召开的一些会议，了解我党的大政方针，他们虽然在旁边当吃瓜群众，但是也会发表一些看法。

在一次会议中，为了参会者能够更好地理解消化会议精神，毛主席用最朴实的语言和深入群众的方法，分析讲解当前的革命形势，一点没有高高在上的领导架势，这也是我们共产党人走群众路线的具体体现。然而，毛主席的平易近人，在聂绀弩的眼里却又是另一番体会。

在后来他发表的《毛泽东先生与鱼肝油丸》一文中写道，毛主席个头不高，背也不是很直，脸也不算长，看起来还有点虚胖，皮肤蜡黄，退了色的灰色军装上还有些污痕，甚至连风纪扣也没有扣上。

而且在上千人的大会上，他的声音不大，但是穿透力很强，讲话没有什么大道理，像是与你话家常，用词浅显易懂，许多深奥的道理，经过他的讲解一下子就明白了。

即使毛主席在引经据典过程中，出现的一些疏忽，他都毫不避讳地写了下来。散会后，人们鱼贯而出，丁玲却叫住了聂绀弩，再一次向毛主席用心地介绍他。

毛主席也没有改变他的讲话风格，闲聊时也是一样，亲和力很足，给人一种轻松愉快的感觉，没有一点压迫感。他讲话很有逻辑，一边在认真倾听，一边发表自己坦诚的意见，非常和蔼可亲，一点没有领导人的架子，非常平易近人。

毛主席的生活起居，看似平常实则是非常严谨，他能用这样朴素的方式来与聂绀弩交流，实属不易，也很少有人会提及，而且这样大胆评价毛主席的也只有他聂绀弩一人。然而，这也反映出聂绀弩先生的不拘一格、直爽率真的一面。

在延安待了一段时间后，周总理派他去新四军宣教部，专门负责文艺和宣讲毛主席的《论持久战》和《论统一战线》等工作。

由于他知识渊博，诙谐幽默，斗争阅历丰富，像毛主席一样常常把艰涩难懂的知识，用通俗易懂的话表达出来，深受同志们的喜爱，让战士们精神上得到了鼓舞，也学到了很多知识，开阔了眼界。

期间，他还在杂志《抗战》文艺栏里经常发表文章，创作了长诗《收获的季节》和脍炙人口的小说《山芋》等。

军长陈毅听说后，经常找他讨论旧体诗，听他对诗歌的意境和格式作深刻的分析，这对陈毅元帅在诗词上的造诣大有帮助，也才有了后来我们耳熟能详的《梅岭三章》。

可是好景不长，在新四军没多久，他那不受束缚的性格又开始上来了。

一天，习惯于晚上工作的他，没有按时起床出早操，积极参加军事训练，这在部队里是不行的，没有人能够搞特殊化，多次受到批评后，他觉得适应不了皖南生活，便萌生了去意。

幸好当时周总理路过皖南，在那里考察了二十多天，聂绀弩为此组织文艺人员精心编排了话剧“西安事变”，周总理看后，给予了高度的评价。

1947年，组织出于安全考虑，便把他派到香港，成为《文汇报》的主编，写了许多针砭时弊的杂文、小说，是当时香港最出名的作家。新中国成立前夕，他和楼适夷作为香港代表，参加了第一次文代会。

会后，某领导要单独接见他们，可是快到时间了，他依然蒙头呼呼大睡，不理不睬，害得楼适夷找各种借口帮他搪塞。

这种落拓不羁的性格，不巴结权贵的秉性，就是他一生的真实写照。那么，新中国成立后他的人生会怎么样呢？

三、笑对不公，成就斐然

1951年，聂绀弩从香港回国后，由于他的文笔过于犀利，加上他自由散漫的作风，许多报社唯恐避之不及。这时，冯雪峰却力排众议，主动邀请他到人民文学出版社，与老搭档楼适夷成为同事。

工作中，他依然保持自己无拘无束的做人风格，看见不平事总想唠叨几句，喜欢为朋友两肋插刀，是非不断。

“胡风事件”爆发后，他受牵连被隔离审查，最终给予“行政撤职”和“留党察看”的处分。然而祸不单行，他花了近3年时间才与胡风撇清了关系，又因为帮助妻子周颖修改过一份报告，被安排去了北大荒劳动。

期间，为了让生活充满情趣，他白天割麦、伐树、当伙夫，晚上则与人们话家常创作诗歌。面对生活给予的不公和困难，他没有自暴自弃，反而积极向上。其中《割草赠莫言》和《草宿同党沛家》就是他的经典之作。

从北大荒回来后，他看不惯一些投机者的嘴脸，没有管住自己的嘴，依然率性而为，俨然变成了一名愤青。杂文创作成了他当时的主攻方向和表达方式，但也因此得罪了许多人，6年后又被抓了起来。

在山西监狱里，他依然保持乐观的大无畏精神，把马克思的《资本论》看了不下十遍，还写出了心得体会，连监狱里的其他人都深受感染，向他要稿子学起了文化。

而且酷爱下棋的他也没有停下，第一次用节省下来的饭粒做成棋子，衣服撕下来做棋盘，自己玩得不亦乐乎。最后被发现后受到了批评，但是秉性难改。

后来在妻子周颖的多番营救下，加上党的一些政策，他以做过国民政府中央通讯社副主任这个理由被特赦。1976年10月10日，当他走出监狱的大门时，坐在理发镜前面，看见自己的样子，竟然不知道是谁，心中的苦楚让人泪目。

回顾聂绀弩先生的一生成就，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大才。在杂文上，他师承鲁迅，又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。那篇《我若为王》，行文流畅，论点反复驳难，读起来让人酣畅淋漓，被选入了七年级语文课本。

他的《元旦》《三草》《聂绀弩诗全编》等新旧体诗一经问世，火遍海峡两岸暨香港，被人们称赞为像天外彗星一样灿烂。

他的小说也是别具一格，创作中包含着他一生的战斗经历和家国情怀，比如《天壤》写的就是他家乡的人物故事，表达了在任何时代下，那种奋起反抗、忧国忧民的历史责任，读起来具有很强的年代代入感。

在古典文学研究上，他对我国的四大名著，《封神演义》和《聊斋志异》等大部分优秀传统著作，都进行了深入细致地考证，后来成为文学出版书籍的范本。

在对古典文学的研究上，他一生写下了百万字的论文，对人们研究古典文学具有很强的指导价值。

1985年，82岁高龄的他重病在床，但是他仍然笔耕不辍，还在没日没夜地伏案工作，研究中国古典文学，写出了许多有价值的论文。据了解，他为了能编写一部中国小说史，花了许多心血收集了300多种旧小说，可惜没有如愿。

然而，与文学造诣相比，聂绀弩更加懂得人生苦短，更懂得享受生活，甚至童心未改。一有空闲时间，他便相邀老朋友吃遍北京城的美味佳肴，而且自己不带钱。

一次，好友黄苗子陪他到王府井闲逛，闻到餐馆里飘来的饭菜香，他不管不顾餐馆是否昂贵，拉起黄苗子进去点了一大桌菜，大快朵颐之后，突然站起来说道：“我吃得太饱了，我先回去，你付钱。”把好友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那里。

而且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，他也是走得十分潇洒。病床上昏睡的他突然醒了过来，对守在床边衣不解带照顾他多日的妻子周颖说：“我想吃蜜橘了。”

妻子立刻给他剥了一个，他用颤抖的手接过来一半一半地将它吃完，甚至连一颗子都舍不得吐，吃完后说道：“好甜、好甜......。”之后就再也没有醒来。

四、结语

有人说，聂绀弩的一生活得潇洒自如，经历过大风大浪，也享受过人生高光时刻，人生的体验不过如此。也有人说，他才华横溢，武能拜将文能拜相，可惜他视权贵如敝屣，没有充分发挥出自己的聪明才智。

然而，金无足赤，人无完人。人的精力有限，不可能十全十美，正因为他的放荡不羁、乐观豁达，才成就他不一样的非凡人生。

参考文献：

1.《聂绀弩传》，刘保昌，2008年。

参考文章：

《不是英雄不儿女，一生板荡在秋千——聂绀弩的处境、心境与文体》于佳，2020.06

《浅谈聂绀弩晚年杂文创作中的人的觉醒意识》姚斌，2011.05

《浅谈聂绀弩晚年杂文创作中的人的觉醒意识》张媛股票t+o交易平台，2015.04